【憧斗】蓝蝴蝶午夜漫游
复健一下，写得稀碎
“憧吾，你……”
绯景斗真转过头去，说的话刚开头就没了后文。后台光线昏暗，身旁的人额角的汗和濡湿的发丝却清晰可见，隐隐约约闪着光，让他疑心起是不是化妆师用了太多的亮片。
他叹了口气，“憧吾，表情太难看啦。”
“啊……是啊，抱歉。”大和憧吾像是从梦中被惊醒，伸手想揉揉脸，却被斗真一把抓住。
“不行啦，妆会花的。”
“唔，是啊。”大和憧吾轻笑一声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将脸皱成一团。
斗真笑了起来，“喂喂队长，干什么呢，表情管理呢。”
“脸上的肌肉太僵了，活动一下……”
“诶等一下，想拍下来。”
憧吾失笑道：“这种照片只有anti会喜欢吧？”
“怎么会，多可爱啊。”
憧吾重新调整好了表情，翘起嘴角问：“现在怎么样？”
“嗯嗯，完美的营业表情～”
漂亮的脸庞，标准的嘴角弧度，亮晶晶的眼睛，搭建起的完美的笑容。
“那……也差不多该准备上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
斗真掏出衣兜里的镜子，恍然间意识到另一只手仍然抓着憧吾的右手，他松开手，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。
憧吾的手好像也都是汗。他想着，朝前方望去。那边是舞台，所有灯光交汇的地方。炙热，喧闹，眩晕。
这是京离开后的第一场演唱会。
visty作为男团的概念设计里，其实包含着不少蝴蝶的元素。他们的歌曲mv和演出服装中，都能找到蝴蝶的身影。绯景斗真也一直觉得，蝴蝶这一意象和他们很是相称。偶像就是那样美丽梦幻的，不是吗？在阳光下飞舞，鳞粉闪闪发光。美丽到足以被做成标本，珍藏在玻璃匣子里。
于是此时他突然想到，雨天的蝴蝶都在干什么呢。应该都躲起来了吧，毕竟它们美丽得过于虚幻，翅膀太过脆弱，被雨打上一会儿，就要坠进路边积水里了。
大海也是够任性的，只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舒展容颜，天上的云厚上一点，它就立马垮下脸来，遑论风雨来临。灰蒙蒙的海浪翻涌，冰凉的雨点和咸腥的海风一起打在人身上，再绚烂的灯光音乐也挽救不了跌至谷底的气氛。
绯景斗真只觉得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，台下空旷得让人想要直接转头跳下大海。他甚至不敢去看队友们的表情，只怕看上一眼，自己就要全线崩溃。
到底是怎么撑到演出结束的，他都有点记不清了，也许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吧。记忆中最鲜明的，是最后剩下的那惨不忍睹的观众人数，告别时大家竭尽全力挤出的开朗声音，以及四个人手牵手鞠躬时，身旁人温暖又有些颤抖的手。
不行了。好冷。好累。想放弃思考，放弃思考未来和明天，思考回去后要干什么，思考怎么走下台。想就这样抓住有温度的东西然后融化在舞台上，顺着雨水一起流到海里去。
绯景斗真在散场后的海滩上哭了一场。
温热的眼泪流出眼眶后立马变得冰凉，靠泪水宣泄出的情绪也变得空虚。天色越发暗了，他望着黑漆漆的大海放空大脑，痛苦被海浪冲成了迷茫。
接下来该怎么办呢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鞋子踩在沙滩上的声音又轻又悄，来人走到他身旁，坐了下来，余光里便染上了一抹和夜海不同的颜色。
蝴蝶。
他无端在心中想到。
两个人无言地坐着，唯有海浪声萦绕耳畔，不知过了多久，憧吾开口道：
“有点担心，以后会不会讨厌上大海呢。”
“嗯……”斗真费力地从喉中挤出一个音节。
“我本来，很喜欢大海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天气好的时候，看见湛蓝的海，感觉什么阴霾都会被一扫而空。”
“天气不好的时候，感觉大海就像是，一首激烈的乐曲一样，看着它，好像所有情绪都会被它吞掉。”
“刚刚在台上的时候，我一直在想，要是今天是在室内表演就好了，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。”
“憧吾……”绯景斗真偏过头去瞧他。
“就算今天没有下雨，以后也会下雨的。我们以前……太依赖京了，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，是不是有点晚了。”大和憧吾苦笑了一下，“但是，斗真，我不想放弃。今天……不是没有人留下，哪怕只是那么几个人，为了他们，我也想要继续走下去。”
“你呢，斗真。”
憧吾看向他，无光的夜晚，蓝色的眼睛却像星一样闪烁。等待着他的回复，眼睫在夜幕中微微颤动。
啊，像蝴蝶一样。
斗真闭上眼睛，吐出一口气，笑了起来。
“嗯，没关系。”他睁开眼看向憧吾，“不用担心。”
“我也不会放弃的。我知道，我们以后不会很顺利，说不定今天这样只是一个开始呢……但是，我也会一直走下去的。”
“没关系。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的，队长。”
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好像更亮了。
他伸了个懒腰，又用双手拍了拍憧吾的脸颊。
“好啦！糟糕的东西就全部丢进海里吧，回去以后可不能哭丧个脸啊！我们可是年长的两个人啊。”
“是啊。”憧吾轻笑着说。
“大海……真不错呢。下次一起来这里看日出吧？”
“好啊。”
憧吾站起来，朝他伸出手。
“走吧。”
他抓住那只手站了起来。
握住的手，依然很温暖，好像永远永远令人安心。
绯景斗真很喜欢蝴蝶。
破茧成蝶的故事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都被他当成道标一样的存在。
所以他也喜欢像蝴蝶一样的人。
大蓝闪蝶像晴日的海，蓝带枯叶像午夜的海。天堂凤蝶也与大和憧吾的发色相称。他有心送上一只精美的标本作为礼物，又倍感踌躇——剥夺生命留下的美丽，也许并不讨人喜欢。
他倒是接受良好。生命被定格在最美的一刻，或许也是另一种仁慈。绯景斗真一直觉得自己在三十岁前结束生命或许更好，在这张脸仍然明媚之时。但人的死相总是难看的，死后的模样更是糟糕。如果能像蝴蝶一样死去就好了。这么想来，真是一种令人艳羡的动物。
最终他还是挑选了一只蝴蝶耳坠，作为送给大和憧吾的生日礼物。
“好漂亮……谢谢你，斗真。”
“对吧！和憧亲超搭的——果然我的眼光很好！”
“嗯！我真的很喜欢。”大和憧吾拿起耳坠，浅蓝色的蝶身下垂着一条银链，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，“谢谢啦。”
斗真摆摆手，“喜欢就好，祝我们的队长生日快乐啦。”
“啊，说起来，现在我和你同岁呢。”
“啊啊真是的，平时就够没年上的尊严了。”
“老是会忘了斗真比我大一岁呢。”
“诶——我哪有那么不靠谱！”
“不是啦，只是相处的感觉上啦。”
“不行……快叫句哥哥大人听听！”
“哈哈，还是饶了我吧。”
好吧，其实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和绯景斗真这个人相处的话，会觉得他总是轻飘飘的吧。
嬉皮笑脸的乐天派，轻浮，爽朗，漫不经心。
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，蝴蝶的美丽还有一半来自于它的轻盈。同阳光盘旋时，宇宙间仿佛没有什么坠得住它。
他希望做一个轻飘飘的人，最好活成一只飘向太阳的氢气球，难以忘怀的过去，纷杂的感情，不会如沉重砝码般扯住他的后腿。
哪怕结局是炸成纷纷扬扬的塑料垃圾。
只可惜他不是什么蝴蝶，而是笨重的人类。他是，visty是，大和憧吾也是。
初赛那天，大和憧吾也戴着那只蝴蝶耳坠。
他俯在洗手池的时候，耳坠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抖动。银光晃晃荡荡，寒风中濒死的昆虫。
人吐得太厉害的时候，眼泪和鼻涕一起流，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，吐到胃里什么也没有了，就开始吐出胆汁，苦味像刀割着喉咙。
绯景斗真把手放在大和憧吾的背上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背。
舞台上轻飘飘的灵魂，在听到结果发表的一刻就重重地跌回了肉体。他们经历了很多的希望失望绝望，距离下一个节点还需要多久呢。
“……抱歉，又麻烦你了。我这个毛病实在是有点……唔……”
“没事啦，没事。”绯景斗真轻轻地说。
大和憧吾直起身，胃里仍像战场一般不得安宁，他捂着胃靠着墙蹲了下去。
“没事吧？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？”斗真也蹲了下去，看着他说。
憧吾摇了摇头，“没关系，我缓一下……”
洗手间的顶灯有点接触不良，偶尔会闪烁几下，斗真直接坐在地上，盯着一明一暗的灯发起了呆。
一会儿，他又笑了起来。
“感觉像上次在海滩的时候一样。”
憧吾愣了愣，也笑了一下，“是啊，真熟悉啊。”
“真熟悉啊，这种事，我们经历过好多好多次了，以后也会经历过好多好多次吧。”
“看来是呢。”
希望失望绝望，希望失望绝望。跌宕起伏的情绪早已感受过一次又一次，因此也早就习惯。他已经习惯了，哪怕症状不会减轻，流程也早就熟稔于心。
他知道，大和憧吾也早就习惯了。习惯也不会怎样，不会更强大，不会更勇敢，只是知道了哪怕这样，自己也会勉强地吃力地继续下去。
也许这是笨重的哺乳动物的命运吗。
绯景斗真伸出手，朝那条细细的银链触去。轻盈的链条被手指一碰，就轻轻地发起颤来，好似细碎的亲吻落在指尖。他又把手指往上移，碰到了耳垂上的蝶身，这下佩戴着耳坠的人，也轻轻抖了一下。
蝴蝶什么都好，就是太脆弱了。
但是脆弱不也是一种美吗。
绯景斗真往憧吾身边靠过去，伸手抱住了他，脖颈相贴时感受到的热度，像冬日里的被炉，不会带来力量，不会带来信心，但是可以好好闭上眼，忘掉一些东西。
憧吾的手也环上他的背。
半晌，听见他说：“感觉，有点想吃冰淇淋。”
“诶～现在？”
“其实我每次吐完都会想吃冰淇淋。”
“刚吐完就吃那么冰的东西，对胃不太好吧。”
“是啊。所以吃了以后又会再吐一次。”
“什么啊，不许吃了。”斗真笑了出来，松开怀抱站了起来，朝憧吾伸出手，“走吧，我煮点红豆汤给你喝？”
“唔！想喝！”
大和憧吾抓住了那只手。
干燥的、有力的、温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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